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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劳驾,来个人替他收尸吧!”有山鬼嫌恶地喊道,人群却松散地溃散,谁也不愿再去碰一碰那浑身脏污的小孩儿。山鬼们划了几回拳,推了个年轻瘦弱的小伙子出来。那小伙抖索了半晌,用两指拈着草席角,小心地用席子把那软塌塌的身躯卷上。血从蒲草缝里流出来,山鬼咬了咬牙,两只手不情愿地抓起那席子,一溜烟地跑了。
扛着染血蒲席的山鬼走了,钱仙儿却始终盘坐着,垂着头不发一言。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从他齿间泄出,他抖得厉害,右手抓着左手,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。
“做得不错。”阴影里飘来一道声音。
优波柯罗鬼从暗处里走出,他披着一身比夜色更为漆黑的绸布衣,袖子却似从粪扫衣上裁下的一般,花花绿绿,缀满补丁。鬼面张着獠牙,无情又狠厉地注视着众人。
被这候天楼刺客目光扫及的长老、山鬼们面上的狞笑皆突地一扫而空,许多人愧疚地垂头,甚而有山鬼小声地啜泣,眼泪在布满尘灰的面上冲刷出两道白痕。
“这…这样……”苦慈长老开口了,像个小孩儿似的栗栗发颤,“就能放过小元了么?候天楼的…金三大人。”
金三挠了挠头,道:“?悖?算是罢。反正我不爱杀小孩儿,弱得连一只鸡脖子都拎不住,没什么意思。楼主要我来接你们恶人沟,我便来了,你们往后老实些,一切听候楼主发落便是。”
“为…为何?”麻竹长老颤声发问。金三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将过来,他便怯怯地抖了抖唇,壮着胆子问道。“咱们这恶人沟成日暑气蒸笼、虫蛇甚多,离京城更是山高水远,你们为何盯着咱们不放?”
“也无甚缘由。只不过是你们当家惹火了左楼主,她要拿你们撒气罢了。”金三搓着手,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样。
人群里有些骚动。先前被拦在长老们身后的、稍年青些的山鬼义愤填膺,挥拳动腿,“滚出咱们恶人沟!这哪儿是你们撒野的地方?”
一旁的山鬼慌忙去捂他口舌,可嘴还未捂上,一道寒光凛然的柳叶飞剑忽如流星而出,转瞬间便削下他脑袋。
血水如泉般飞溅,染血的头颅滚到了金三脚下,候天楼刺客像踩着鞠球一般随意地挪着脚尖,鬼面后似是露出了狞恶的笑容。他慢条斯理地道:
“若是不听,那便别怪我……让这沟里淌的都是血水了。”
山里有一个小土丘,上面插满了削尖的枣木牌。若是死了人,山鬼们便会掘一个土坑,把尸首埋在里面,再在上头插支木牌。那山鬼将沾血的蒲席往土丘上一扔,便去溪边洗净了手,咂着舌走了。
夜里风极大,从山沟的一头啼哭着而来,绕过土丘呜呜咽咽地向另一头奔流。王小元躺在蒲席里,身子发冷得厉害,像被裹在雪里。他艰难地眨眼,瞥见天穹里稀暗的星子,金乌也曾在这般黯淡的黑夜里孤寂地等着他。
他被痛打了一番,浑身不知断了多少枚骨头,兴许快要死了。在半昏半醒之间,他被轻轻地抱起,火辣而剧痛的创口处偶有清凉之感。耳边隐隐有些喧声,似是轮子轧着泥路的轱辘声。王小元勉强地抬起眼皮,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被抱离了土丘,到了山沟之外。他被放在了车板上,有人揭开了草席,从窗子里透出一角黛色的穹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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